翠华山雨

夏日初曙，偕友来长安翠华山一游。车至太乙，便可望终南翠华之淡蓝峰峦了。迷中真如南天画屏。愈近山门，山谷口风徐徐而来，犹如夏雨初霁之清润沁人。这一路风尘便荡涤而清爽。

从太乙入翠华，这峻峰绿嶂不尽，竹林飒飒细语，而谷底流水击石，飞泻天瀑。曲径石栈，高松鸟语，一路奇异山景自不必说。登望翠华峰间，一碧湖湾，浩浩淼淼，这有名的“天池”奇观，便是周幽王年间那场惊天动地的翠华山崩堵塞山谷水之天成，如今已成为翠华山顶之风景区了。

在池畔游览了翠姑仙洞，便攀沿翠华山崩石林。这山崩地裂之奇观，可说是世间一绝。但见裂石纵横，顶压咬嚼，犬牙齿户，形成天之塌地之陷，危崖断壁之石海、石林、石峡、石谷、幽洞、天缝之万般幻景。穿越那幽古神奇之天洞、风洞、冰洞及鬼门关、奈何桥，如入地府阎殿；而石峡断壁，冷风嗖嗖。仰望峡后之一线天缝，似如登攀天梯。而冰洞之渗流冰瀑，凝结冰谷，在这六月暑日，也使人冰寒颤抖，不敢久停。人常说“太白积雪六月天”，而这南山翠华也可说是“六月冰洞寒煞人”了。

在这险谷幽洞、乱石穿空的山崩石林中钻出，长吁舒缓，方觉山高天阔，回归人间，攀上较高处之观云台，望山下天池，宛若翠峰石林中一片明镜。我蓦然想起了传说中的翠华姑娘，为抗拒当地一位名“阴善人”的王姓富豪之逼婚，远从泾阳县涉渡泾水、渭水而来，逃至翠华山中。这位美丽刚烈村姑，望满山石林石海，呲牙裂嘴；那高天苍松无言以告；那幽谷古洞如鬼域地府，这人间仙境也无她安身之地。无望无助中的可怜少女，终于跃入翠华天池，以死殉身，实现她同恋人潘之郎化为仙羽之梦幻———此刻，我望那翠华群峰，飘飘云絮，鲜美野薇，擎天高松，似乎都有这位追求美好的善良村姑的倩影和声息。微风中浮游着翠华姑娘的仙气香魂。

坐观云台之草庵小憩，但见群峰间阴云压顶，树静风住，有沁人凉意。刚才入风洞时就遇一场雨，此刻，恐怕又有山雨欲来。这暑月登山遇雨，不仅可解困热，又特有诗情意趣。便草庵闲话听雨。

闲坐稍许，但见灰云愈重，西岭巅的古屋旧庙以及环围群峰裂岩，渐次溶入这阴云重雾中，不觉中鸟鸣顿匿，天籁无声。只有徐徐山风沁凉，如带潮润雨丝。蓦然间，那灰茫茫如雨帘遮掩之西岭山后，寂然中如有沙沙啸声，由远而近，由轻而重。似海之远涛，似河之夜泊，呼呼地如同风语，自西天而来。少顷，眼前一片灰，草庵摇曳中人影难以分辨。便有铜钱大雨点飘进草庵。忽似巨风卷起，那瓢泼大雨随风而注。这滂沱山雨如蛟腾龙啸般裹挟了整个翠华群山。只觉这天地间风呼雨啸，如万马奔腾，千军厮杀，惊天动地，真如身经一场山崩地裂之险。